铜钱映着天上的残月,闪了闪便没了声息。而王攀附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通往青阳城的迷雾里,像一颗即将钻进腐肉的蛆,正兴奋地磨着牙。贫民窟的方向传来几声狗吠,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
王攀附回到贫民窟的破屋时,月亮已挂上皂荚树梢,银辉透过屋顶的破洞,在泥地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他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墙角的老鼠受惊窜进稻草堆,扬起的灰呛得他直皱眉。从床底下拖出个豁口的木箱时,指甲刮过朽木的声音像在啃骨头,把白天捡的碎银倒进去,铜钱碰撞的脆响在漏风的屋子里格外刺耳,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枭。
木箱底层压着半包发黑的巴豆粉,纸包上还沾着去年的霉斑。这是上个月偷摸从药铺后厨顺的,当时药铺掌柜正追打偷药的乞丐,他趁乱从窗台上抓了把就跑,本想留着对付抢他窝头的杂碎,此刻倒派上了用场。
「张屠户家的大黄……」他用指甲刮着巴豆粉袋口,粉末簌簌落在掌心,嘴角勾起一抹阴笑。那狗是青阳城出了名的凶,黄毛里总嵌着血痂,据说曾咬断过三个小偷的脚踝。张屠户视若珍宝,每日清晨都牵着它在衙门前晃悠,铁链子甩得哗哗响,明着是遛狗,实则是给赵虎他爹添堵——谁都知道赵虎他爹怕狗。
天蒙蒙亮时,东方刚泛出鱼肚白,王攀附已揣着巴豆粉和块带油的剩肉蹲在张屠户家后墙根。墙头上的碎玻璃闪着寒光,他贴着墙根挪动,砖缝里的荆棘勾破了本就破烂的袖口。大黄被铁链拴在院角的老榆树下,正耷拉着舌头打盹,铁链上的铁锈蹭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有人在磨钝刀。
他把肉切成小块,仔细抹上巴豆粉,指腹沾着的粉末有点发涩。忽然想起药箱里摸出的「牵机散」,瓷瓶上的标签写着「风寒专用」,但回春堂的伙计曾偷偷说过,这药过量能让畜生上吐下泻,折腾得半死不活。王攀附咬着牙倒了小半瓶,褐色药末混着肉油凝成糊状,散发出古怪的甜腥味。
「乖狗,来……」他捏着肉块晃了晃,声音软得像哄孩子,眼睛却死死盯着大黄的喉咙。大黄警惕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吼,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直到闻到肉香才迟疑地凑过来。王攀附等它把肉块叼进嘴里,立刻缩回头,贴着墙根溜走,动作轻得像片落叶,连瓦片上的露水都没碰掉一滴。
半个时辰后,张屠户的怒骂声撕破了清晨的宁静:「哪个天杀的给老子的狗下药!」
王攀附躲在街角的包子铺后面,啃着刚用碎银买的肉包,油汁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听着院里传来的狗吠和呕吐声,那声音从凶狠到嘶哑,像破锣被钝器敲打,他笑得腮帮子直颤。透过包子铺的竹帘缝隙,看见张屠户抱着口吐白沫的大黄往医馆跑,老榆树下的铁链还在摇晃,地上汪着滩黄绿的秽物。路过衙门口时,张屠户故意把铁链甩得哗哗响,引得不少人围观,他那张络腮胡脸涨得通红,活像煮熟的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