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房的消息,不出两日便传回了国公府。

自然,有我推波助澜的功劳。

听说林曼娘在听兰苑砸了一套茶具,又将陆执拒之门外。

陆执在院外站了半宿,她终是不忍,开了门,两人自然又是一番纠缠。

我听闻后,只淡淡一笑,吩咐云珠:“去查查,林曼娘入府前,那三年在外宅,所用何医,所服何药。特别是……关乎子嗣的。”

既已出手,便需一击即中。

三日后,陆执终于出了听兰苑,来正房探望了我一回,神色间对我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与歉疚。

我从不提那夜之事,也不抱怨林曼娘争宠。

只在他来时,细心照料,与他谈论府中事务,偶尔提及京中趣闻,言笑晏晏,端庄得体。

后来,他虽仍常去听兰苑,但来我房中的次数也渐渐多了。

直到一月后,我“诊出”了喜脉。

快两个月的身孕,时间正好对得上别山那一夜。

陆执初闻消息时,愣了片刻,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他小心翼翼地抚上我尚未显怀的小腹,连声道:“好!好!南音,辛苦了!”

靖国公府有后,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待我愈发上心,每日嘘寒问暖,连厨房送来的膳食都要亲自过问。

这份“宠爱”,如同一把淬毒的利刃,精准地扎进了林曼娘的心口。

她终于坐不住了。

这日,我正在水榭边喂鱼,林曼娘不请自来。

她瘦了些,眼底带着乌青,那份弱柳扶风的姿态更重了几分,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戾气。

“妾身给夫人请安。”

她草草行了个礼,目光似毒蛇信子,舔过我的小腹。

我微微一笑,恍若未觉:“林姑娘气色似乎不大好,可要请太医来看看?”

她盯着我,忽然也笑了,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夫人真是好手段。只是不知,这腹中骨肉,能否平安等到呱呱坠地那日?这深宅大院,风大浪急,可要小心了。”

云珠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欲要斥责。

我抬手拦住她,目光平静地回视林曼娘,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她听清:“林姑娘费心了。不过,姑娘还是多操心自己为好。毕竟,有些东西,命里若无,强求也是徒劳。比如……子嗣。”

林曼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骤缩:“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姑娘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我抚着微凸的小腹,笑意温婉,“姑娘陪伴世子三年,却始终无所出,就从未怀疑过什么吗?莫非真觉得,是自己‘身子弱’?”

她踉跄一步,眼神由震惊转为疯狂的骇然。

我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而她,自会去查证。

消息自然是云珠从陆老夫人身边的心腹那里,“无意”中探听来的。

原来,早在林曼娘被陆执救下那日,陆老夫人便命人在她每日的饮食中,加入了微量的绝子药物。

剂量温和,不易察觉,却足以断绝任何可能。

陆老夫人出身将门,忠君爱国,对谋逆之人最是深恶痛绝。

而林曼娘她爹犯的,恰恰是谋逆之罪。

因此,陆老夫人可以容忍陆执庇护一个罪臣之女,却绝不允许靖国公府的血脉里,流着叛贼的血液。

此事做得隐秘,陆执不知,林曼娘更不知。

如今,该是让她知道的时候了。

看着她失魂落魄、几乎站立不稳的背影,我缓缓收起笑容。

鱼饵已下,只待收网。

我的目光落在池中争食的锦鲤上。

这府里的“风浪”,由谁起,由谁平,该由我说了算。

当晚,陆执忧心忡忡地来看我,确认我腹中胎儿无碍,才松了口气。

后半夜,听兰苑方向传来激烈的争吵声,瓷器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为何而吵,不言自明。

陆执定是斥责她今日冲撞了主母。

而林曼娘,怕是已经查证了自己不孕的真相,将满腔怨恨尽数倾泻。

至此,他们之间那点旧情,算是彻底撕开了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