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日都陪在静室，看着我织布。
边关的战报一封又一封地送进王府，都被他面无表情地压在书案下。
但我能感觉到，他并非完全不在乎。
反而有些焦虑。
他会在深夜里猛然惊醒。
然后披衣站在窗前，望向北方的夜空，久久不语。
他也会在我因体力不支而咳血时，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拭。
眼里有掩盖不住的痛苦和挣扎。
或许他并非铁石心肠，他只是无法违抗云曦的任何意愿。
这天夜里，我被一阵剧痛惊醒。
妖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将我的五脏六腑都撕裂。
我知道，是那支血珊瑚发簪在作祟。
我强撑着起身，想去他的书房找一些能静心凝神的草药。
却发现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
我正要推门，就听见了女帝云曦带着哭腔的声音。
「玄哥哥，北境刀剑无眼，我怎能让你去冒险？」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
萧玄的声音温柔似水：
「曦儿，我知道你在担心我。」
「可边关告急，三城已破，数万百姓的性命危在旦夕。」
「你让我如何安坐于此，只顾你我私情？」
女帝扑进了他怀里：
「我不管！」
「什么百姓江山，都没有你重要！」
「而且……而且我已有孕在身，我们的孩儿，不能没有爹爹！」
屋内瞬间死寂。
我扶着门框，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原来他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只有我还像个傻子似的，被他偶尔施舍的温情蒙蔽，以为他待我总有几分真心。
过了许久，萧玄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何时的事？」
女帝云曦娇憨地回答：
「刚诊出不久。」
「所以，你不准去！」
「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
又是一阵沉默。
「好……我不去。」
萧玄终究是妥协了。
「你要的那皇袍……」
「阿沅她已耗费太多心血，眼看就要油尽灯枯。」
「要不……就此作罢吧？」
「作罢？」
女帝的声音骤然拔高，难以置信道：
「玄哥哥！你如今竟为了那只蜘蛛精来忤逆我？」
「不是你说的吗？那蜘蛛精制出来的衣物水火不侵，能护人周全。」
「既然如此，让她制衣来保护我和我腹中孩儿，有何不可？」
「难道我和你孩儿的性命，还比不上一个妖物的贱命重要吗？」
「她能为我的江山、我的孩儿牺牲，是她的造化！」
胸口的气血疯狂翻涌。
我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萧玄看到我，脸色一变。
「阿沅？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吐血了？」
他上前想要扶我，却被我轻轻避开。
女帝云曦从他身后走出。
她抚着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姿态倨傲。
「既然都听到了，倒也省得朕再多费口舌。」
「玄哥哥，你说该怎么办？」
萧玄望着我，满脸愧疚：
「阿沅，那夜陛下饮醉了酒，我只是……」
我轻笑了一声：
「你是想说，这只是个意外？」
「夫君不必解释了，我都明白了。」
云曦嗤笑一声：
「既已说开，朕便直言了。」
「待皇袍织成，你便自请和离吧。」
「只要你识相离开，朕便放你一条生路。」
我轻轻抚过头上的珊瑚簪子，只觉得好笑。
这簪子日夜蚕食我的妖元，她心知肚明。
如今却还要用施恩的姿态，赐我一条生路。
也是，她怕是要在萧玄面前维持那副仁慈宽厚的假象。
我垂下头，恭敬地说道：
「陛下和夫君的意思，阿沅明白了。」
「待皇袍织成之日……」
「我自会消失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