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尖叫和欢笑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的心跳以及空调的声音。
吃剩的薯片袋、揉成一团的巧克力包装纸散落四周。
油腻的指尖和空气中甜腻的味道，都在提醒我一个冰冷的事实——
刚才那个被众星捧月，名叫「嘉人一方」的主播，不过是镜花水月。
现实里，我叫方珍珍。
还是那个二百五十多斤，管不住嘴的大胖子。
「珍珍！出来洗点水果，你小姨他们来了！」
妈妈的催促声从客厅传来，「别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
我深吸一口气，挪动沉重的身体。
才拉开门，就撞上表妹鄙夷的目光。
她撇了撇嘴，刚好所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长得跟懒蛤蟆似的，好恶心。」
小姨假意呵斥：
「怎么说话呢？」
她对着我的赘肉上下打量，转而对我妈道：
「姐，不是我说，女孩子还是瘦点好，不然将来怎么嫁出去？」
「我女儿最近就在学芭蕾，气质提升不少。」
从小到大，表妹总能把我碾压得死死的。
我们两个是同一级，免不了比较。
即使我成绩比她好太多，大家还是习惯性地看不起我。
也是，癞蛤蟆再怎么努力也就是只勤奋的癞蛤蟆。
又怎么可能变成天鹅。
妈妈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把果盘往我手里一塞。
「去，洗干净。」
她的眼神里有无奈，有失望，还有……
觉得我丢人。
我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匆匆躲进阴暗的厨房。
客厅传出「哈哈哈」的笑声。
表妹绘声绘色地讲我小时候的「趣事」。
无非又是因为我胖，坐塌了小椅子。
又或是我衣服太紧，不小心扯破了出洋相。
他们聊起这种话题总是乐此不疲，丝毫不顾及我能听到。
即使这么多年了，我脸上依然会有火辣辣的羞耻感。
这一幕从小到大一直发生着。
学校里，当我鼓起勇气想加入女生们一起跳皮筋时，她们总说：
「我们人够了。」
小组作业，我总是被沦为最后一个被挑选剩下的。
直到老师强行分配，才有人不情不愿地接纳我。
课间，我为了掩饰孤独，假装趴在座位上专心学习。
其实耳朵里都是别人的欢笑打闹。
……
偶尔学累了，我只能去网上寻找存在感。
虚拟世界的山川湖海，比现实友好得多。
高二时，有个很火的网游，我喜欢在里面看风景。
看日落月升，或者安安静静地钓鱼。
就是在那样一个深夜，我遇到了秦砚川。
他的游戏角色站在悬崖边，透着一种与热闹世界格格不入的寂寞。
像极了现实世界的我。
有些心疼他。
我操纵着自己的小人儿过去，坐在他旁边陪着。
一坐就是一晚上。
直到游戏里的太阳升起，他突然说话：
「我没有朋友。」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没事，我也没有，我会陪着你的。」
我们都以为遇到了同类。
但我后来才知道，区别大得去了。
他是因为太优秀，接近他的人总是图他点啥，秦砚川觉得这不是朋友。
而我，大家实在图不到我什么，单纯地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游戏里聊着。
聊学习，评论电影，偶尔谈谈人生哲理……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太兴奋了，在游戏里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秦砚川知道后沉默了好久，邀请道：
「来 A 大吧，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