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腹部伤口的疼是唯一的实感。手摸上去,平的。

“晚晴……”母亲的声音是哑的,眼睛又红又肿。她守在我床边,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我的孩子,因为重度窒息,没了。

病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婆婆拎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醒了就赶紧起来活动活动!”

“躺着又有什么用?孩子没了是跟你们没缘分,养好身子,以后还能再要。都是要当妈的人了,别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说这话时,婆婆甚至没看我一眼,只顾整理着自己那条价值不菲的羊毛披肩。

母亲猛地站起来:“亲家母!你怎么说话的……”

我刚要张嘴说话,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了母亲。

“妈。”

顾承岐走了进来,他穿着熨帖的白大褂,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却依旧维持着精英医生的体面。

他先看了眼手表,这才走到我床边。

用询问一般病人的语气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只是看着他,说不出话,也不想说。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昨晚情况很危急,但蔷蔷宫缩乏力,她那个人……你也知道,娇气,很怕疼。你一向坚强,比我见过的所有病人都能忍耐,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先坚持一下。”

一旁的婆婆听完立刻皱眉:“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林晚晴你自己想想,承岐可是医生,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难道放着要死的病人不管,先顾着你吗?周蔷要是出了事,他一辈子良心能安吗?”

顾承岐沉默着,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母亲这套荒谬的逻辑。

我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周蔷怎么样了?”

提到周蔷,顾承岐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那层职业性的冷漠化开,只剩下真实的温柔与暖意。

“她受了惊吓,但手术很成功,母子平安。”他顿了顿,嘴角忍不住勾起愉悦的弧度,“是个男孩,六斤八两。”

婆婆脸上也立刻堆起了真切的笑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周蔷没事就好。那孩子啊,我刚才去看了,白白净净的,眉眼像她,漂亮得很!”

顾承岐嘴角忍不住又弯了一下,随即像是意识到场合不对,迅速压平。

他看向我,语气公事公办:“你这里需要什么,跟护士说。我安排了最好的术后镇痛泵,应该能缓解大部分疼痛。”

“那你呢?”

“什么?”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你,顾承岐,作为我的丈夫,除了安排一个镇痛泵,你还会为我做什么?”

他眉头微蹙,像是遇到了一个难以理解的问题,语气带上一丝不耐烦:

“你需要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不用来了。”我说,“去看着你的蔷蔷吧。她刚生了你的儿子,需要你。”

顾承岐脸色骤然一沉:“林晚晴,注意你的用词!周蔷只是我的学妹!”

婆婆也在一旁尖声道:“你听听!承岐守了一夜刚做完手术,你不说体谅,还说这种话!周蔷那边连个端水的人都没有,承岐作为人家师兄,多照顾点怎么了?”

“是啊,”我扯了扯嘴角,“我想申请个普通病房都不行,她却可以提前在VIP病房住着;她自己没有老公和家人照顾,所以就要借用我的老公?”

顾承岐脸黑得像锅底,只丢下一句“不要无理取闹”,就转身摔门走了。

婆婆瞪了我一眼,紧跟着顾承岐也要走:“我也得再去看看周蔷和她孩子,那孩子可招人喜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少钻牛角尖,都多大的人了?!”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哭得像个泪人的母亲。

她走过来,紧紧握住我冰凉的手,嘴唇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望着被摔上的大门,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妈,帮我找个律师。”

“我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