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上楼。

那个充满了我和林晚回忆的小屋，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在楼下的花坛边站了很久，直到K哥的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我身边。

「上车吧，小屿。」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将自己陷进柔软的后座，闭上了眼睛。

「去酒店。」

K哥什么也没问，平稳地发动了车子。

后视镜里，林晚还跪在原地，瘦弱的身体在夜风中微微颤抖，像一片即将被风暴摧毁的落叶。

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一下。

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回头。

一旦回头，就是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自己完全埋进了工作里。

开会，签文件，见客户。

我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胡思乱想的时间。

秦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敢多劝。

她只能默默地给我泡好咖啡，准备好胃药，尽一个秘书最大的本分。

周明来找过我一次。

他站在我办公室门口，一脸的愧疚和不安。

「陈总，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关你的事。」我头也没抬，「你只是做了你认为正确的事。」

他或许是出于好心，或许是出于对上司妻子的同情。

但这都不重要了。

「陈总，林姐她……」

「出去。」我冷冷地打断他。

我不想从任何人口中，听到关于林晚的任何消息。

周明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知道，从今天起，这个我曾经颇为看好的年轻人，在盛峰集团，也走到了头。

我不会开除他，但我永远不会再重用他。

这是他越界的代价。

一个星期后，我的律师团队，将一份拟好的离婚协议，送到了林晚面前。

我给她的条件很优厚。

除了我们婚后共同居住的那套“出租屋”——实际上是我早就全款买下，只是写了她的名字——我还额外给了她一笔五百万的补偿。

足够她和她的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也足够，彻底还清我们之间这三年的“情债”。

我以为她会很快签字。

毕竟，对于她那个视财如命的家庭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天降横财。

可我没想到，她拒绝了。

律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一个欧洲的财团开视频会议。

「陈总，林女士不肯签字。」律师的声音有些为难，「她说，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想见您一面。」

我捏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

「告诉她，没得谈。」

「我们跟她解释了，但是她态度很坚决。她说如果见不到您，她就绝对不会签。」

「那就***离婚。」我毫不犹豫地说。

「陈总，如果走诉讼程序，周期会很长，而且……对您公司的声誉，可能会有影响。」律师提醒我。

我沉默了。

盛峰集团正处在上市的关键时期，任何负面新闻，都可能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林晚，她是在用这个来要挟我吗？

用我们最后一点情分，来做最后的挣扎？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

「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对视频那头的合作方说了声抱歉，提前结束了会议。

我拿起外套，大步走出办公室。

秦悦跟了上来：「陈总，您要去哪？」

「去见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车子在路上疾驰。

我让律师把地址发了过来，是林晚父母家。

一个老旧的家属院。

我站在那栋熟悉的楼下，抬头看着三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心里五味杂陈。

三年来，我无数次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满怀期待地走上那段楼梯。

每一次，迎接我的，都是岳父的冷脸和岳母的挑剔。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总有一天能捂热他们的心。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敲开门，开门的是林晚的母亲。

她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和我记忆中那个刻薄的样子判若两人。

「哎呀！是陈屿啊！快进来快进来！稀客啊！」

她热情地要把我往里拉，那副嘴脸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我没让她碰到，直接侧身走了进去。

客厅里，林晚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我，也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局促的笑。

林晚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短短几天，她瘦了一大圈，脸色憔悴，眼睛红肿，看到我，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沙哑。

「来让你签字。」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晚，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我不签！」她猛地站起来，倔强地看着我，「除非你答应我，不离婚！」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我冷笑。

「晚晚！你怎么跟陈屿说话呢！」她母亲急了，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对着我点头哈腰，「陈屿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孩子就是一根筋！她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心里还是有你的啊！」

「是吗？」我看向她，「那她瞒着我，把我们家当成提款机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

林母的脸色一僵，尴尬地笑了笑。

「这……这不都是误会嘛！我们也是……也是不知道你的情况……要是早知道你是盛峰集团的大老板，我们怎么会……」

「会怎么样？」我打断她，「会跪下来求我吗？」

我的话，让林父林母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陈屿！你别太过分！」林父忍不住开口，带着一丝恼怒，「我们是长辈！」

「长辈？」我笑出了声，「你们把我当晚辈看过吗？这三年来，你们除了羞辱我，压榨我，还做过什么？」

「你们住的这套房子，房贷是我还的。你们每个月上万的保健品，是我买的。林国强的医药费，前前后后几十万，也是我付的。」

「我用我‘微薄’的工资，养着你们全家，换来的是什么？是一句‘中看不中用的穷光蛋’？」

「现在，我的身份曝光了，你们就换上一副嘴脸，想继续趴在我身上吸血？」

「我告诉你们，做梦！」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巴掌，狠狠地扇在他们脸上。

林父林母被我说得面红耳赤，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林晚站在一旁，浑身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她痛苦地哀求。

我看着她，心里最后一丝怜悯也消失殆尽。

「林晚，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体面。」

「签了它，五百万，还有这套房子，都是你的。」

「如果不签，那我们法庭上见。到时候，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我把离婚协议，扔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没有看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