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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夜微雨,建康城的灯火在雨幕中晕开朦胧光晕。崔雪吟执伞立在朱雀桥头,

细雨沾湿了她月白襦裙的袖缘。几个锦衣公子醉醺醺地围上来,

紫衣男子伸手欲碰她发间玉簪:"小娘子独自赏灯?不如随我们去画舫饮酒。

"崔雪吟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桥栏:"请诸位自重。""装什么清高?

"紫衣公子伸手欲抓她手腕,却突然惨叫一声。一柄未出鞘的青锋剑精准击在他腕骨,

玉镯应声碎裂。沈青崖青衣落拓,雨水顺着剑鞘滑落,

在青石板上溅开细小水花:"北军沈青崖,请诸位离开。"紫衣公子握着手腕,

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北军令牌,咬牙切齿道:"好个北军的狗!我们走!

"待那群人消失在雨幕中,崔雪吟从袖中取出一枚羊脂白玉佩。玉佩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

云纹在雨水中若隐若现:"壮士系在剑上,权当谢礼。"沈青崖系玉佩的动作略显笨拙,

粗糙的指尖几次才将丝绦系紧。待他抬头,只见那道月白身影已没入长街,

伞沿滴落的雨珠在青石板上晕开圈圈涟漪,空气中只余一缕清浅的梅香。三日后,

城西桃林落英缤纷。沈青崖正在树下拭剑,忽闻细碎脚步声由远及近。

崔雪吟抱着满怀桃枝立在花雨中,发间沾着几片花瓣,裙裾已被晨露沾湿。"你要去北境?

"她折下一枝开得最盛的桃花,花瓣上的露水沾湿了她的指尖。"柔然犯边,三日后启程。

"他握剑的手微微收紧,剑鞘上的玉佩随风轻晃,在春光中泛着柔和的光。

她将桃枝轻轻放在剑旁,指尖不经意擦过剑鞘上的云纹:"边关苦寒,莫要辜负建康春色。

"转身时,裙裾扫起满地落英,像是惊起一池粉白的蝶。崔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车帘落下前,

她回头望了一眼,目光在他系着玉佩的剑鞘上停留了一瞬。此后数月,

沈青崖在北境军营中时常对着那枝早已干枯的桃枝出神。

同袍打趣道:"沈将军这是思念建康的哪位佳人?"他只是默默将桃枝收回行囊,

继续研究沙盘。直到某日收到来自建康的书信,熟悉的梅香自信封中飘出,

信上只有一行清秀字迹:"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次年深冬,寒风刺骨。

沈青崖在院中练剑至深夜,剑锋划破寒雾,在地上凝成细碎冰晶。墙角忽有响动,

崔府侍女小跑着递来雕花手炉,炉身还带着体温的暖意:"**让送的,说今夜格外寒冷。

"侍女顿了顿,压低声音:"**还说,朔风如解意..."话音未落便匆匆离去,

像是怕被人发现。手炉的暖意尚未传开,他望向崔府高耸的院墙,琉璃瓦上的积雪映着月光,

泛着清冷的光泽。第二日,他托人送去一盒北境带回的雪莲,附上一张字条:"此物性温,

可御寒气。"第三次元夜,秦淮河畔灯火如昼。沈青崖早早等在桥头,

直到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取出那枚随身携带的玉佩,

丝绦已磨损起毛:"我获封扬威将军了。"崔雪吟的指尖在触到玉佩时微微一颤,

像是被冰冷的玉石刺痛:"父亲前日接了琅琊王氏的婚帖。"她的声音很轻,

淹没在喧嚣的人声中,却像惊雷在他耳畔炸响。河灯顺流而下,在她眼中投下摇曳的光影。

远处画舫飘来《子夜歌》的调子,歌声凄婉:"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三日后清晨,

边关急报传入建康。沈青崖整装待发时,崔雪吟匆匆赶来,将一道平安符塞进他的行囊。

符上的丝线被她攥得温热:"一定要活着回来。"她的眼眶微红,

手指在触及他铠甲时迅速收回,像是怕泄露太多情绪。他翻身上马,

剑鞘上的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走出很远回头,仍见那道身影立在城门口,

素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三个月后,柔然粮道被截的战报传回。

沈青崖率五百轻骑奇袭敌营,火烧粮草的消息传遍朝野。同日,

王家的聘礼浩浩荡荡抬进崔府。十二个红衣脚夫挑着缠红绸的箱笼,绵延整条长街。

媒婆扶着金簪笑得谄媚:"恭喜小娘子,这可是琅琊王氏的嫡长孙,

多少世家**求都求不来的姻缘。"崔父将婚书放在紫檀木案上,

案上摆着的枯桃枝与奢华礼单形成鲜明对比:"这门亲事,由不得你任性。

"崔雪吟凝视着枯桃枝,指尖轻抚干瘪的花瓣:"女儿已有心悦之人。""那个寒门武将?

"崔父冷笑,"他连王家一片衣角都比不上。你以为他立了军功就能攀上崔氏的门第?

痴心妄想!"与此同时,边关营地篝火跳跃。同袍递来家书,调侃道:"听说你要娶崔氏女?

真是好福气。""待我立下军功..."沈青崖话音未落,信使疾驰而入,

送来朝中谕令:寒门将领不得与世族通婚。篝火映着他骤然苍白的脸,

诏书上的朱印刺得他双目生疼。当夜,崔父将密信交给心腹,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通敌之罪,够他死十次了。记住,要做得干净。"战场上,

沈青崖刚收到通敌指控的军令,还未来得及辩驳,剑鞘上的玉佩突然断裂。他弯腰去捡,

敌军的箭矢擦着后背掠过,深深扎进泥土里。副将急得大喊:"将军小心!

"崔雪吟闻讯赶到书房时,碎瓷片溅到她裙边。"除非我死。"她撕碎婚书,

纸屑如雪片纷飞,落在紫檀木案上那枝枯桃枝旁。"那便让他死。

"崔父冷笑着将另一封密信投入火盆,火光窜起,映亮他阴沉的面容,"三日后,

我要听到他战死沙场的消息。"寒夜更深,崔雪吟将断成两截的玉簪藏进妆匣底层。

簪身的裂纹在烛光下如同凝固的泪痕,她对着铜镜久久出神,

镜中人的眼角依稀有着桃花的影子。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叩击声,侍女悄悄递进一封信,

信上只有潦草数字:"等我回来,一切有我。"她将信纸凑近烛火,

看着墨迹在火焰中蜷曲焦黑,最终化作灰烬。建康城的梅雨时节,细雨连绵了半月。

崔雪吟坐在绣架前,指尖的银针在绢布上起落,绣出一枝傲雪寒梅。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

在香炉里添了一味沉水香。"**,北境有消息来了。"侍女压低声音,

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崔雪吟的针尖一顿,在绢布上留下一个细微的皱褶。

她接过信函,指尖触到粗糙的纸质,仿佛能感受到边关的风沙。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安好,

勿念。边关桃花已开,不及建康三分。"落款处画着一柄小小的青锋剑。她将信纸凑到鼻尖,

隐约闻到一丝血腥气。窗外忽然传来喧闹声,管家在廊下高呼:"王府送聘礼来了,

请**前去过目。"前厅里,十八箱聘礼整齐陈列,珠光宝气映得满室生辉。

王玦一身月白锦袍,正与崔父谈笑风生。见崔雪吟进来,

他执扇施礼:"久闻崔**雅擅丹青,玦特寻得顾恺之真迹《洛神赋图》,聊表心意。

"画轴展开的刹那,崔雪吟瞳孔微缩。画卷右下角,一枚小小的"沈"字印章若隐若现。

那是三年前桃林初遇,沈青崖为她作画时,她偷偷盖上的私印。"**似乎对此画颇有感触?

"王玦含笑问道。崔雪吟垂眸:"真迹难得,一时失态。"是夜,崔父踏进绣房,

将一枚断裂的玉簪掷在案上:"今日在画中发现的,你作何解释?"崔雪吟凝视着断簪,

这是去年上元节,沈青崖在秦淮河畔为她簪上的。那夜灯火如昼,他说:"待我归来,

以玉簪换凤冠。""女儿与他,发乎情,止乎礼。""好一个发乎情!"崔父冷笑,

"你可知他今日又立战功?圣上亲封"扬威将军"。可惜啊,寒门终究是寒门,

配不上我们清河崔氏。"与此同时,北境军营中,沈青崖正在擦拭剑锋。

副将李擎捧着诏书进来:"将军,圣旨到了。""扬威将军"四个金字在烛光下格外刺眼。

李擎愤愤道:"将军率五百轻骑奇袭敌营,火烧粮草,立下如此大功,竟只得个虚衔!

"沈青崖默然将诏书收起,目光落在剑鞘系的丝绦上。这是上月崔雪吟托人送来的,

随物还有一张短笺:"北地苦寒,望自珍重。"这时信使又送來一封书信。

熟悉的梅香自信封中飘出,纸上只有半阕词:"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墨迹斑驳,似是泪痕。沈青崖提笔欲回,墨迹未干,

又一道圣旨传到:"着扬威将军即日率部驰援陇西。"出征前夜,陇西古道月色凄迷。

沈青崖在灯下刻着一枚桃木簪,刀刃划过木质,发出细碎的声响。忽然营帐掀动,

一个黑衣人影闪入。"谁?"青锋剑瞬间出鞘。来人拉下面巾,露出一张清丽容颜。

崔雪吟一身风尘,眼中却闪着决绝的光:"我偷跑出来的,明日便要嫁给王玦了。

"烛火跳跃,映着两人对视的身影。沈青崖手中的桃木簪"啪"地折断。"跟我走。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我们去江南,去塞北,去哪都好。"崔雪吟却缓缓抽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