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天阴了下来。
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想起陈序早上走的时候说胃不太舒服。
他那个胃，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疼起来厉害。
我起身去厨房，从柜子里找出常备的胃药，又用保温杯装了杯温水。
想了想，还是换衣服出了门。
打车到他公司楼下，雨刚好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我没带伞，小跑着进了大厦。
前台认识我，笑着点头示意我直接进去。
他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我走到门口，正准备敲门，却从门缝里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陈序没像我想象中那样伏案工作，而是斜坐在办公桌边缘，面对着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年轻女孩。
是苏晴，他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我在公司年会上见过一次，印象里是活泼爱笑的样子。
此刻，她微微仰着头，眼睛亮亮地看着陈序，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陈序正用手指点着文件上的某处，低头跟她讲解着什么。
他脸上带着一种我很久没见过的耐心和温和，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里的数据模型要再细化一下，不能太笼统。」
陈序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比平时跟我说话时柔和得多。
「明白了，陈总！您一点拨我就清楚了，我之前想了半天都没绕过来呢。」
苏晴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崇拜的意味。
「没事，刚开始都这样。
「你悟性不错，多练练就好了。」
陈序抬手，很自然地轻轻拍了一下苏晴的肩膀。
就在这时，苏晴大概是听得太专注，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捋头发，胳膊肘一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角的一个咖啡杯。
杯子一晃，里面小半杯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正好溅在搭在椅背上的那件衣服上。
那是我大学兼职时，攒了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的。
他曾经说，要穿一辈子。
「哎呀！」
苏晴轻呼一声，脸上瞬间布满慌乱和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
「陈总，我不是故意的！
「这衣服……」
陈序先是看了一眼衣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随即转向苏晴时，表情又舒展开来，语气甚至带着点宽慰。
「没事，一件衣服而已，洒点咖啡渍，洗洗就好了。你没烫着吧？」
「我没事，我没事，就是这衣服……」
苏晴依旧很过意不去，抽出纸巾就要去擦。
「真没事，你别管了。」
陈序拦住她，顺手把衣服拿起来，随意地抖了抖，搭在了另一边。
「回头送干洗店就行。你先去把刚才说的方案改一版给我看看。」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工作上，仿佛那条被弄脏的衣服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我站在门外，手里捏着那盒胃药和保温杯，指尖有点发凉。
刚才他那个下意识的蹙眉，我看见了。
他不是不介意，他只是更介意在苏晴面前表现出介意。
我最终没有敲门。
默默地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电梯下行时，我看着金属门上模糊扭曲的倒影，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我冒着雨赶来，担心他的胃，可他好像并不需要。
有人给他冲咖啡，有人听他耐心指导工作，一件旧衣服，脏了也就脏了。
走出大厦，雨比刚才更密了些。
我没打车，沿着湿漉漉的人行道慢慢往前走。
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
手里的保温杯还带着一点温度，但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走到小区门口时，衣服差不多湿透了。
我把那盒没送出去的胃药，连同杯子里已经变凉的水，一起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