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伶关掉音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所有的证据——视频、照片、音频、矿物样本、张辰的死亡方式——都拼凑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图景:青岚镇确实存在异常,一种与土地、与影子、与某种沉睡(或半苏醒)意识相关的异常。而镇民,似乎知情,甚至可能是共谋,或者……是被控制者。
她感到一丝轻微的眩晕,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信息过载与认知边界被强行拓宽时的不适。她强行压下这种不适,将注意力集中到林婉刚刚发来的初步报告上。
报告显示,青岚镇近三十年来人口持续外流,但死亡率异常稳定,且几乎没有年轻人因求学或工作以外的原因离开的记录,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小镇与外界隔离开。镇上的主要产业本应凋敝,但财政记录却显示有数笔来源不明、数额巨大的资金注入,维持着小镇表面的正常运转。资金流向最终指向一个空壳公司,再往下,线索就断了。
镇长赵建国,六十五岁,在镇上威望极高,任职超过二十年。公开资料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几乎没有他五十岁之前的任何可靠记录。
「伶姐,」林婉的声音再次切入,带着一丝兴奋,「有个发现!我破解了张辰的一个加密聊天记录,他死前一周,和一个网名叫『掘墓人』的家伙联系频繁。『掘墓人』似乎对青岚镇也很了解,提醒张辰『不要相信镇上的影子』,『不要独自靠近矿区深处』。最后一次对话,『掘墓人』说:『他们发现我了,我得躲起来。如果你能逃出去,去找一个叫高伶的,她或许……』消息到这里就中断了。」
高伶猛地睁开眼。「掘墓人」……他知道她的名字。这个人是谁?是敌是友?他现在是生是死?
「能定位这个『掘墓人』吗?」
「尝试了,信号最后消失的地点……也在青岚镇附近。而且,伶姐,我调取了小镇周边主要路口的监控记录,发现一辆黑色越野车,没有牌照,在过去一周内多次出入青岚镇方向。驾驶者的面部识别失败了,但车辆型号和部分改装特征,与之前你提供的、疑似跟踪过张辰的车辆描述吻合。」
对手已经布好了网,张辰是撞上网的飞蛾,而她现在,很可能也暴露在了网的边缘。
夜色深沉,城市再次被灯火点亮,却照不亮高伶心中逐渐凝聚的寒意。她整理好所有已知线索,准备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优先事项是联系上那个神秘的「掘墓人」,他手中可能掌握着更关键的信息。
就在她准备再次联系林婉,让她尝试更激进的手段追踪「掘墓人」信号时,事务所内的灯光,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电压不稳的那种闪烁,而是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干扰了电流,光线猛地一暗,又立刻恢复,速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高伶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无声地移动到主控台旁,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大楼内外所有监控探头的实时画面。
走廊,空无一人。
楼梯间,寂静无声。
大楼外部各角度,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或车辆。
一切正常得过分。
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绕上她的脊背。张辰死亡时的无声无息,对方手段的诡异莫测,都提醒她,威胁可能以任何形式降临。
她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把经过改装、适合近距离防卫的战术匕首。她将其取出,反手握在身后,身体如同猎豹般蓄势待发,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振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只剩下服务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和她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突然,所有的显示屏,包括主控台和监控屏幕,同时黑屏!不是断电,因为机器的指示灯还亮着,而是屏幕本身被某种力量强制关闭,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紧接着,在绝对寂静中,靠近门口的地面上,一片原本被窗外霓虹灯投射出的、模糊的城市光斑,开始发生变化。
那光斑的边缘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般明灭不定,然后,它开始自主地蠕动,拉伸,变形。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光影,而是逐渐凝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
那轮廓没有五官,没有细节,通体由扭曲变幻的光与影构成,唯有一片空洞。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内的地面上,仿佛一个由影子构成的守卫。
高伶屏住呼吸,瞳孔微微收缩。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帮助她维持着极致的冷静。她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违背物理常识的影子造物。
它来了。
不是通过门,不是通过窗。
而是通过光与影的缝隙,直接出现在了她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