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青梧神殿的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我擦了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前,我还是自在山上逍遥度日的千年桃妖。
三百年后,我只是这九重天上一缕靠执念苟活、连仙籍都没有的妖物,做着最卑贱的洒扫活计。
唯一所求的,不过是能在每日打扫至最后一阶时,隔着缭绕仙雾,望一眼那道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实在像极了三百年前,自在山顶惊雷滚滚的那一夜。
那个一身布衣道袍、却将我牢牢护在身下的小道士朝昀。
刻入脑海,死生不灭。
今日,我又痴痴望去。
雾气难得散了些,那人影愈发清晰,一步步向我走来。
心口猛地一悸。
曾被默默念了千万遍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朝……」
可话音未落,一股浩瀚如山海的威压,毫无征兆地当头罩下!
「唔!」
我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那股无形的巨力死死摁在冰冷的玉阶上动弹不得。
脸颊紧贴着冰冷沁骨的玉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我强忍着喉头翻涌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
想从那张清冷绝尘、无悲无喜的脸上,再寻觅哪怕一丝一毫属于我的朝昀的痕迹。
青梧仙君自我身侧漠然走过,雪白的衣袂拂过玉阶,未染半分尘埃,亦未投来半分目光。
仿佛我只是阶上一块碍眼的顽石。
他在几步外驻足,声线冷冽。
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更无半分旧日温情。
「吾名青梧,非你口中凡人。」
「尘缘已断三百年,你竟仍沉溺幻梦,执迷不悟。」
身上的威压骤然加重,魂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我再也支撑不住,「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终是呕了出来。
星星点点,溅在无瑕的白玉阶上,刺目惊心。
他并未回头,更没有一丝停顿,只余下最后毫无温度的警告。
「与你那凡间一世,乃是本君历劫之辱。」
「安分守己,或可苟活;再敢妄言,形神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