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我声音沙哑地对着耳机说出最后一句话。

“别怕,我们的人已经到门口了,他们会保护你。”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微弱的哭泣和门被撞开的声音。

持续了整整八个小时的通话,终于结束。

我摘下耳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大脑因缺氧而阵阵发痛。

我叫岑星,是市紧急呼叫中心的一名接线员。

八个小时前,一个叫傅千千的女孩打来电话,说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用尽了毕生所学,不断安抚、引导、共情。

终于在她情绪崩溃的间隙,套出了关键的地址信息,成功定位。

看着系统里“救援成功”的绿色标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趴在桌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早上九点,交接完工作。

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敲响了主管办公室的门。

“报告。”

没人回应。

但里面清晰地传来我主管庄曼的声音。

她在打电话,语气轻松又愉悦。

“哎呀,那个新色号的指甲油我抢到了,晚上我们去新开那家西餐厅庆祝一下?”

我站在门口。

一个路过的同事看见我,脚步顿了顿,对我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又匆匆走开。

十分钟后,电话终于挂断。

门开了,一庄曼看到我,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有事?不知道我很忙吗?下次记得提前预约。”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耐烦。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将一沓厚厚的加班记录单放在她桌上。

“庄主管,我这个月加班时长累计超过200个小时了。”

“昨晚又通宵了8小时,我想申请调休两天。”

这沓记录单,是我一个月来无数个深夜和凌晨,坚守岗位的证明。

庄曼捏着兰花指,拿起那沓纸。

她的脸上写满了嫌恶。

“200个小时?岑星,你一个金牌接线员,工作效率这么低吗?”

我平静地回答:“这些都是系统记录的有效通话时长,符合加班规定。”

她嗤笑一声,随手翻开一页。

“就说昨晚这个,通话时长8小时23分,一个案子?”

“是的,一个有***倾向的女孩,情况很紧急。”

庄曼的美甲“哒哒”地敲着桌面,脸上挂满不屑。

“8个多小时?岑星,你是在救人,还是在跟人网恋煲电话粥?”

“我们是紧急热线!不是心理咨询室!”

“你占用线路8个小时,你知道这期间有多少真正需要救护车、消防车的电话打不进来吗?”

我试图解释:“庄主管,挽救一个明确要***的生命,同样是我们的职责……”

“职责?”她打断我,声调陡然拔高。

“你的职责是最高效地完成‘信息采集’和‘指令下派’!15分钟内必须解决!这是KPI!”

她拿起一支红笔,当着我的面,在我的加班单上开始批注。

那条8小时的记录后面,她写下几个刺眼的红字。

【严重违规,属无效沟通,引发资源挤兑风险。】

她又翻了几页。

“安抚走失儿童家属,通话45分钟?”

【越俎代庖,非本职工作。】

“处理煤气泄漏恐慌,通话1小时10分钟?”

【制造恐慌,能力不足。】

她每写一条,就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的轻蔑和嘲弄毫不掩饰。

最后,她拿着那沓写满侮辱性批注的记录单站了起来。

我以为她要扔进垃圾桶。

不,她做得更绝。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拿起订书机,“啪”的一声。

将我那200多个小时的心血,订在了门外的“违规案例公示栏”上。

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能欣赏我的“罪证”。

我的心随着那声响猛地一沉。

她回到座位,从系统后台调出我的本月工时汇总表。

在“加班时长”一栏,利落地敲下了一个数字。

“0”。

这个数字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庄主管,你不能这么做!这些都是我实实在在的工作!”

庄曼抱起双臂,露出一个“你能奈我何”的笑容。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的主管,我负责核算KPI!”

“岑星,别太斤斤计较了,年轻人,要有奉献精神,不要老想着自己!难道你上班只是为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