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一个人沉默的收敛了爹爹的尸身。

她不许我去碰,也不许我去看,她厉声喝退了所有企图靠近他们俩的人。

随后用她那瘦弱的肩膀,只身一人将爹爹背回了他们从前的卧室,随后卧室便落了锁。

府里的下人们都说,我娘是疯了。

他们欺我年幼不会管家,仗着阿娘已不问事,纷纷四散逃出了府,寻了下家。

等到阿娘七日后从卧室出来时,府中只剩下灰头土脸,在灶台上自己挣扎着生火做饭的我。

[阿娘……]

明明仅是七日未见,我却好像有些认不出她了。

她清瘦的厉害,从前略有几分圆润的端庄面相,如今却透着股艳色无边的媚,像是风中摇曳的罂粟。

我呆呆的看着阿娘,只觉得哈喇子都好像要流下来了。

[怎得,不认识阿娘了?]

似是被我的呆傻逗乐了。

她挑眉冲我莞尔一笑,刹那间如同春风拂面,桃李乍开。

一下子又让我找回了记忆中阿娘的影子。

我立马爬下灶台,小跑着朝她奔去,死死的抱住了她的大腿。

[阿娘,阿娘……爹爹走了,可是昭昭在,昭昭在……阿娘别离开昭昭,别留下昭昭一个人……]

我抱得很紧,在感受到阿娘似有挣意时,哭的越发用力。

阿娘哭笑不得的半蹲下身,将我拥在怀里。

[昭昭,很快就要有麻烦找上门了,怕不怕?]

我摇了摇头,攥紧了她的衣摆,

[只要有阿娘在,昭昭什么都不怕。]

阿娘又笑了。

她叹息着抚了抚我的头顶。

却未像从前一般摸到两个精致的小啾啾,只摸到了一团被火燎去了几寸的乱糟糟的碎发。

她目光微愣,却没有多问,只是手中越发用力,紧紧将我搂进了怀里。

我也便没提,她的指尖险些要戳进我的肉里。

只因我们都心知肚明。

从前那个会替我扎小揪揪,替阿娘打银簪的人……爹爹他已经不在了。

阿娘痛,我也痛。

之后的三日,阿娘带我去选了爹爹的棺椁,买了少许香料,又置办了我们的新衣。

阿娘从前从不熏香,可却在这日起,开始整日呆在花房里捣制起了香料。

花房里的香气袭人,一日烈过一日,常常勾的我心驰摇曳。

阿娘却从不让我靠近,也开始与我分房睡。

[昭昭,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娘拒绝我靠近,可偏偏,阿娘自己身上的香包里,也开始用起了这种香料。

第七日,爹爹下葬了。

明明棺椁里只睡着爹爹,阿娘却在碑上工工整整的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有些慌乱的握紧了阿娘的手。

害怕她和爹爹一样,静悄悄的睡进那四四方方的盒子。

留下我一人孤孤单单。

阿娘却松开了我的手,痴痴的抚上了那块碑,

[桓郎,你再等等我,就快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有一阵秋风拂面,轻轻拨动了她的发丝,像是谁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