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浅月分别后,我没有片刻耽搁。

离开皇城五年,这里的每一块砖石似乎都未曾改变。

凭着记忆,我绕过所有换防的侍卫,直奔冷宫。

然而,那里只有蛛网和积灰。

我心头一沉。

不在冷宫,会在哪?

我闭上眼,放出鬼识,瞬间笼罩了整个后宫。

很快,我在最奢华,最靠近皇帝寝殿的玉芙宫里,感知到了一股微弱又熟悉的气息。

那是……霄儿。

我猛地睁开眼,身影几晃,已立于玉芙宫的琉璃瓦顶。

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镶金嵌玉的暖阁里,一群衣着华丽的宫人围成一圈,正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而在他们中间,摆着一个黄金打造的笼子。

笼子里,蜷缩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小老虎。

它雪白的毛发黯淡无光,沾满了污秽,一双金色的兽瞳里,满是惊恐和无助。

我的心,被狠狠剜了一刀。

那是我的霄儿。

一个身穿艳丽宫装的女人,手持一根镶嵌着红宝石的长棍,正一下一下地戳弄着笼中的幼虎。

“孽畜,叫啊。”

是玉贵妃。

我记得这张脸,当年跟在我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替身。

如今,她却用那双曾对我谄媚讨好的手,折磨我的儿子。

霄儿呜咽一声,往笼子角落缩了缩,试图躲避那根棍子。

“你看它那怂样,真好玩。”

玉贵妃娇笑着,手下力道更重。

身边的宫女谄媚附和。

“娘娘说的是,这小畜生就该这么教训。”

“就是,一个妖物,也配当皇子?”

“若不是娘娘心善,留它一命当个玩意儿,早该被乱棍打死了!”

我站在暗处,周身的鬼气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翻涌。

我几乎要忍不住,当场撕碎这满殿的衣冠禽兽。

可我上来之前,老大给我明确规定过,不能对凡人动用法力,

如果不然,我也不会让浅月拿兵符去调兵。

就在这时。

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

“皇上驾到!”

满屋子的人瞬间跪了一地。

玉贵妃脸上堆起甜腻的笑,扭着腰迎了上去。

“陛下,您怎么来了?”

我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那个从门口走进来的,身穿龙袍的男人。

齐珩五年不见,他还是那般丰神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与冷漠。

我曾爱他入骨,也曾信他如命。

我看着他,心底竟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可笑的期盼。

齐珩,你会怎么做?

那是你曾发誓要护他一生的儿子!

但齐珩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扫过那个黄金笼子。

我儿似乎也认出了他,兽瞳里竟亮起了一丝希冀的光。

它扒着笼子,发出一声带着孺慕的,微弱的低吼。

“嗷呜……”

像是在叫“父皇”。

然而齐珩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件。

玉贵妃腻在他怀里,指着笼子,撒娇道:“陛下,您看这小东西,好不好玩?臣妾闲来无事,逗逗它解闷呢。”

我屏住了呼吸。

等着齐珩的回答。

等他发怒,等他斥责,等他哪怕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忍。

然后,我听见他笑了。

他说:

“爱妃既喜欢,便留着解闷吧。”

我浑身一震。

玉贵妃笑得更甜了:“谢陛下。”

齐珩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宠溺。

“只是莫要伤了性命。”

“毕竟,”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笼中,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牲畜,“它身上,还流着一半皇家的血。”

“死了,不吉利。”

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了。

是我对他最后一点情分。

原来如此!

不是不救,而是不屑。

在他眼里,我的儿子,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用来讨好新欢的玩物。

一个死了会“不吉利”的物件。

很好。

齐珩。

真的很好。

我笑了。

既然你不配为君,不配为父。

那这皇位,这天下,这性命。

你,就都别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