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试图解释：

「侯爷，我为她们请的女傅，是退下来的宫中女官，懂得庶务管理，也知晓宫中规矩。我是想着，让她们多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将来……」

「将来什么？」

赵临青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他抬眼看我，眼神里满是不耐与薄怒。

「将来就像你一样，满身铜臭，成天只知道盯着那些银子打算盘吗？我侯府的女儿，金尊玉贵地养着，何时需要去学那些商贾之术，自降身份！」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像冰碴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前些日子，我才费心查出他亲信管着的几处铺子账目不清，亏空了不少，惹得他脸上无光。

如今，他这怒气，怕是积压已久，此刻借着庶女们的哭诉，一并冲我来了。

「从今天起，」赵临青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女儿们，带着一丝安抚。

「她们的教养之事，你就不必再插手了。我会另行安排。」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喉咙里堵得厉害。

嫁入侯府五年，若不是我带着嫁妆里的老人和铺子填补亏空，用心打理，这偌大的府邸早就被他那些只进不出的亲信和奢靡无度的后院给掏空了。

那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夸我「有主母之风，实乃侯府之幸」。

如今，一句「满身铜臭」就将我所有的付出抹得干干净净。

赵茹芸见赵临青旗帜鲜明地偏向了她们，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得意。

她垂下头，用袖子拭着本就不存在的眼泪，看似恭顺地补了一句：

「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只是……只是女儿们实在不争气，辜负了母亲的期望。我们只想像别的府里的姐妹们一样，学些女儿家该学的东西，将来为侯府联姻，也能为父亲分忧。」

这话听着是在为我开脱，实则句句都在给我上眼药。

什么叫「女儿家该学的东西」？

好像我教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看向她身后的那几个庶女，平日里见了我，哪个不是一口一个「母亲」叫得亲热。

如今却都把头埋得低低的，连一个敢与我对视的都没有。

她们忘了，在我进府之前，她们和她们的姨娘过的是什么日子。

赵临青只管睡，不管养，她们的月钱时常被克扣，冬日里的炭火都不足数。

是我来了之后，重整了内务，规范了份例，她们才能穿上好料子，吃上热饭菜，过上如今这般体面的生活。

我曾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以真心待之，总能换来几分真心。

原来是我错了。

我养出的，是一群捂不热的白眼狼。

也罢，既然她们不想要我给的路，那便由她们自己去闯。

我紧绷的肩膀忽然松弛下来，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卸下重担的轻快。

「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我开口，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既然你们不喜欢，那便算了。明日我就去辞了女傅，停了庶务课程。」

我顿了顿，目光从她们惊喜抬起的脸上扫过，补充道：

「往后，府里所有女儿的吃穿用度，都按照嫡女的份例来。首饰衣料，脂粉月钱，绝不会短了她们的。」

这话一出，庶女们的眼睛都亮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赵茹芸甚至忘了继续装可怜，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赵临青见我如此「识大体」，脸色也缓和下来，语气软了些：

「你能想通就好。她们毕竟是侯府的女儿，娇养着些也是应该的。」

「侯爷说的是。」

我微微颔首，不再看他们。

「账房那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我先过去了。」

说完，我转身便走。

既然不要我插手，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关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