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言出必行。

一早就派人客客气气地将几位女傅请了来，奉上丰厚的程仪，说明了缘由。

几位女傅都是明理人，并未多言，只收了半数程仪，便准备告辞。

其中那位教导账房庶务的李嬷嬷，临走前特意来我的院里辞行。

她是我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了娘家的关系，才从宫里请出来的老人。

她不仅教导过公主的庶务，更是在深宫里见惯了风浪，是个通透人。

「夫人，老身多嘴一句。」她端着茶盏，目光清明。

「您为姑娘们谋划的，是安身立命的长远之计。可惜，她们年纪小，看不明白。只当那些浮于表面的风光是好的。」

我笑了笑，亲自为她续上茶水：

「李嬷嬷费心了，是我强求了，她们不乐意，总不能按着牛头喝水。」

「只是可惜了夫人的用心良苦。」

李嬷嬷叹了口气，放下茶盏。

「老身在宫里见过太多女子，有娘家做靠山的，尚且要自己有几分本事才能站稳脚跟。更何况……」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不说这些了，」我站起身，「我送送嬷嬷。」

我们二人并肩走在抄手游廊下，一路无话。

路上正好路过花园，园子里百花争艳，正是春光无限的好时候。

阵阵笑语从花丛深处传来，听声音，正是赵茹芸她们几个。

「你们瞧，这支金累丝嵌宝簪子，是昨日爹赏的。」

赵茹芸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像一只刚得了食的雀儿，清脆又张扬。

「我就说，只要闹一闹，母亲总会妥协的。你看，现在不仅不用学那些劳什子账本，连吃穿用度都比照嫡女了。这簪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其他庶女附和道：

「大姐姐真是聪明！还是大姐姐有法子，我们跟着大姐姐，果然没错。」

「是啊，现在可好了，每日只需学学琴棋书画，打扮得漂漂亮亮，等着将来嫁个好人家就行。哪里像以前，整日对着算盘珠子，头都要大了。」

她们说得兴高采烈，丝毫没注意到我和李嬷嬷正站在不远处的月亮门后。

阳光透过树梢，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她们脸上的笑容格外刺眼。

李女傅听着她们的话，脸上的表情复杂，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夫人，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这侯府的姑娘们，果真是眼皮子浅。」

我只是笑笑，没说什么，送李嬷嬷出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