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苏若棠正对着系统面板发愁。

呱呱蹲在积分数字上打哈欠。

【宿主,侯爷去养鸡鸭了,咱这活到老死的任务,怕是要改成助夫君养出天下第一肥鸭了?】

苏若棠敲了敲它的脑袋:急什么,养鸭怎么了?说不定……这才是苟活到老死的法子呢。

沈皇后见苏若棠拘谨地垂着眉眼,指尖还绞着帕子,便笑着道:“本宫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本宫这里不必拘谨,随意些好。”

苏若棠猛地回神,慌忙抬头时,正撞进沈皇后含笑的眼波里,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架子,倒像是邻家婶娘瞅着自家晚辈。

“回娘娘,贱妾姓苏,名若棠。”她声音细细的,带着点刚从恍惚里出来的微颤。

“阿棠啊。”沈皇后拖长了语调,话语里裹着真切的欢喜,“你颇合本宫眼缘,往后便常来宫里走动,陪本宫说说话。”

苏若棠心里咯噔一下,偷偷抬眼瞄了瞄桌上那瓶不起眼的追风活络膏。

就这、

小小的一瓶药膏就把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俘获了?

也太容易了吧?

她正想捡几句谦辞推托,沈皇后已笑着朝她招手:“来本宫这,坐近些说话。”

同坐在绣墩上的林暮云被无视冷落。

方才入殿前她还暗自得意,想着能借着跟皇后娘娘喝茶的机会露露脸,没成想竟被苏若棠这小蹄子用瓶破膏药抢了风头。

此刻见沈皇后对苏若棠亲昵的如同母女,自己却被晾着,她肺都要气炸了。

脑子里早已把苏若棠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偏生还得扯着嘴角装端庄,那勉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皇后的话自然不好拒绝,苏若棠乖顺地挪到近前坐下。

她刚沾到锦垫边缘,沈皇后便执起她的手细细打量。

指尖带着常年保养得柔腻,冰凉的触感轻轻拂过苏若棠的手背。

“瞧这手细皮嫩肉的,倒不像常做活计的,偏生能配出那样好的药膏,可见是个心细的。”

这话像根银针,精准地戳在林暮云的肺管子上。

她紧紧攥着绣帕,指节都泛了白,嘴上却要强撑着笑脸,“苏妹妹的确是心灵手巧,不像臣妇,嘴笨也不会说些讨人欢喜的话。”

沈皇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既有自知之明,少言多听才是。”

话里听不出喜怒,却让林暮云的脸腾地红了。

她自诩是当朝林相嫡女,往日里哪受过这等冷遇?

正想发作,眼角却瞥见沈皇后鬓边的凤凰金步摇,那流苏晃得她眼晕,终究还是把满肚子火气硬生生咽了回去。

苏若棠见势忙打圆场,转了话头,“其实那药膏是贱妾偶然遇见一个游医留下的方子,贱妾不过是依着法子配的,算不得什么本事。”

“哦?”沈皇后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如此说来,你懂医理?”

遭了!

苏若棠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她哪懂得什么医理?

方才不过是随口胡诌。

她垂眸盯着手中绣帕,脑子在飞速旋转。

不过须臾,她抬起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羞赧,“贱妾也只是跟游医学了些皮毛,配配药膏还成,说懂医理可就太僭越了。”

沈皇后被她这副实诚的模样逗笑了,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往后若是在侯府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告诉本宫。”

说着便从手腕褪下对羊脂玉镯子塞进她手里,“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且收下。”

苏若棠摸着温凉的玉镯,只觉得手心发烫。

玉镯是沈皇后的贴身之物,哪能随便就收?。

她偷眼瞧林暮云,见对方嘴角撇得能挂油瓶儿,眼里的怨毒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本宫赏你的,收下就是。”

沈皇后不由分说,按住她的手就把玉镯往她腕上一套,尺寸竟刚刚好。

苏若棠赶紧谢恩。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小应子尖细的唱喏:“时辰已到,请长宁侯府女眷出宫。”

林暮云听见这话像道赦令,她几乎是弹起来的,脸上那点强撑的笑意早没了影,对着沈皇后草草福了福身。

“臣妇告退。”

她话音未落,转身就急切地往外走,裙摆扫过门槛时差点绊了一跤,那背影瞧着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沈皇后瞧着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看苏若棠时,眼里又漾起对苏若棠的不舍。

“这就要走了,本宫竟还有些不舍呢。”

苏若棠忙起身行礼,“贱妾谢娘娘厚爱,只是时辰不早了,不敢再躲叨扰。”

“也罢。”沈皇后叹了口气,低声道:“往后得空了,定要来宫里陪本宫说说话。”

苏若棠点头应下,跟着小应子往外走。

宫门口的白玉台阶下,宋知衡正负手立着,紫色锦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暗纹的里衬。

老远苏若棠就听见了他愤怒的咆哮:

【狗皇帝,外敌入侵时就求着本侯领兵打战,太平时就卸磨杀馿!】

【见过昏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狗的!】

【早知要本侯去养鸡养鸭,我就不该听苏某人胡诌!】

他沉着脸,眉峰紧拧,周身的怨气几乎能杀死周围的一切。

苏若棠心头一凛。

此刻宋苑丞心里正憋着团火,谁撞上去谁倒霉。

她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林暮云在宫里受了怨气,心里也憋了火。

远远看见宋知衡,便想借争宠挫一挫苏若棠。

她刚出宫门口就像只花蝴蝶似的扑上去,声音委屈极了,“侯爷!你都不知道刚才在景仁宫,妾身被苏姨娘欺负得不成样子了!”

说着她仰头看着宋知衡,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见宋知衡没有任何反应,她又继续道:“苏姨娘还抢了皇后娘娘要赏给妾身的玉镯......”

“够了!”宋知衡脸色更黑了,眼神恨不得立马刀了林暮云,接着又冷冷扫向苏若棠。

不是,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老皇帝叫你去做苑丞也不在我的预料之中啊。

现在开始怪我了?

苏若棠想着心里有些气,偏要瞪大眼睛迎上他的目光。

宋知衡被她这一眼瞪得不好发作,丢下两人转身上了马车。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尴尬得能憋死一只蚂蚁。

林暮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一会儿偷觑宋知衡,想搭话却又被宋知衡周身的寒气逼退。

一会儿又瞪苏若棠,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宋知衡此时倒是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了。

他心里没有任何想法,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过。

苏若棠琢磨不透,干脆把自己裹成个鹌鹑缩在角落。

从金戈铁马的杀神将军变成了鸡鸭倌,任谁都有怨气。

此时他一定是憋着一肚子火气没有处撒呢。

装死才是正道,千万不要去招惹一个刚被老板降职减薪的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