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停稳在侯府门口,宋知衡便攥紧拳头,几乎是踉跄着冲下车,玄色披风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疾风,他径直往自己的主院去了。
周身的寒气比在马车里更甚,连廊下侍立的丫鬟都吓得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不明情况的林暮云紧随其后。
她心里憋着景仁宫的气,又想着刚才在宫门口宋知衡对自己的冷待,竟没察觉他话里的不对劲。
依旧厚着脸皮追上,她声音带着哭腔:“侯爷等等妾身!妾身有话要说!”
宋知衡猛地转身,眼底血丝翻涌,像是压抑到极致的困兽。
“说?你想说什么?”他冷笑一声,“说你父亲是如何借着你的哭诉,跟老皇帝合谋削了我兵权?说托你的福,让我从镇守一方的长宁侯,变成给皇家喂鸡喂鸭的丞?”
林暮云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半步:“侯爷……你说什么?父亲他……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
宋知衡逼近一步,呼吸剧烈,“你前脚在信里哭着说我罚你跪祠堂,后脚你父亲就捧着奏折进了宫,句句不离我功高盖主。如今我兵权尽失,成了个任人拿捏的鸡鸭倌,这一切,不都拜你父女所赐?”
“我没有!”
林暮云泪如雨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妾身只是心里委屈,写信时抱怨了几句,从没想过父亲会借机害你啊!侯爷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宋知衡猛地甩开她的手,气血上涌直冲脑门,喉间一阵腥甜涌上。
“若不是你……”话未说完,他猛地捂住嘴,指缝间已渗出刺目的红。
“侯爷!”林暮云惊叫着想去扶,却见宋知衡身子一软,直挺挺向后倒去。
......
苏若棠刚回到自己的小院,就听见外头几个丫鬟们交头接耳,说主院那边已乱成一团,侯爷吐血晕倒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刚坐下的身子腾地站起,连带着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
“怎么回事?”她跑出去抓住一个路过的小丫鬟追问。
听完前因后果,她转身就冲回南风苑。
入到屋子她就往床边走。
枕头底下空空如也,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连她特意压在枕下的解毒丸和手电筒都没了踪影。
苏若棠心一紧,掀起床单又翻了翻床底,仍是不见踪影。
她急得额角冒汗。
“姨娘找什么呢?”
青雀端着盘点心从外间进来,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笑着放下食案,“早时见姨娘被褥乱了,便替您收拾了。”
说着青雀故意压低声音,“姨娘那两样宝贝,奴婢瞧着稀奇,怕被旁人乱动,收在衣橱里了。”
说着便打开衣橱最底层的抽屉,把放解毒丸的小瓷瓶和手电筒一并拿了出来。
苏若棠抓过瓷瓶就往外跑,青雀在身后喊:“姨娘慢些,吃些点心再去啊。”
她顾不上应。
主院门口早已围满了人,林暮云跪在廊下哭得梨花带雨,见苏若棠跑来,猛地抬头,眼里淬着恨意:“是你!苏姨娘!定是你给侯爷下了毒,想趁机占据侯府!”
她身边的张嬷嬷立刻上前拦住:“苏姨娘请回!侯爷病重,容不得你这毒妇靠近!”
“让开!”苏若棠心急如焚,手里的瓷瓶都快被捏碎了,“我有解药能救侯爷!”
“你撒谎!”
林暮云尖叫着扑过来抢走,却被苏若棠侧身躲开。
她正要往屋里冲,一道身影拦在了面前。
是夏禾。
夏禾稳稳站着,像座推不动的山。
苏若棠这下也不怕她了,用力推了两把,对方纹丝不动。
“苏姨娘,夫人有令,您不能进去。”夏禾语气冰冷,手已按在藏于腰间的软剑上。
苏若棠冷不丁瞥见剑光,冷声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扮鬼吓人的事告诉侯爷?”
夏禾眼里闪过一丝畏惧,但她仍旧不动,死死地把苏若棠拦住。
“你!”苏若棠有些恼了,奈何打不过她,局面一时僵着。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阵低咳,紧接着是宋知衡虚弱的声音:“外面吵什么?”
众人顿时噤声。
凌风掀帘而出,目光扫过院中的乱象,最终落在苏若棠身上:“苏姨娘,侯爷请您进去。”
林暮云瞬间僵住,不敢置信地瞪着凌风:“你说什么?她?”
凌风没理会她,侧身让出了门。
苏若棠立刻冲进去,只见宋知衡半靠在床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这是解毒丸,快吃了!”苏若棠冲到床边,拧开瓶塞就要喂他。
宋知衡却偏过头,眼神里满是戒备:“你的药?我凭什么信你?”
他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死了正好,倒能清净。说不定一闭眼,就能回我该去的地方,总好过在这养鸡养鸭,受那老东西的气。”
“你疯了?”
苏若棠急得跺脚,把药丸往他嘴边凑,“你现在死了,下辈子指定投个猪胎,被人一刀捅进喉咙,褪毛剥皮红烧了!”
【什么?我要变成红烧肉了?】
宋知衡猛地睁大眼睛,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知道……”
【这女人肯定在骗我!】
他话没说完,又一阵剧咳,胸口起伏得厉害。
苏若棠见他动容,急忙顺杆爬:“我怎么知道?我是阎王派来的!任务就是在这活到老死,积够功德下辈子吃香喝辣!你要是现在咽气,怨气太重,阎王爷早就给你排好猪栏了!”
宋知衡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从怀疑变成震惊,最终竟松了手,哑声道:“……拿来。”
【唉,眼下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苏若棠赶紧把药丸塞进他嘴里,又端过旁边的水喂他咽下去。
不过片刻,宋知衡便长长舒了口气,胸口的憋闷感散去大半,连脸色都红润了些。
他看向苏若棠,目光复杂:“你……身上是不是带着那什么……金手指系统?”
【若是没有系统,她怎么可能拿的出解药?】
苏若棠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装傻:“什么系统?我不知道啊。这药丸是原主留下的,说是祖传的解毒药,我一直没敢动。”
宋知衡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眼神坦荡,倒也没再追问,只是靠在床头,声音还有些虚弱:“……扶我起来。”
窗外,林暮云的哭声还隐约传来,苏若棠看着宋知衡缓和的脸色,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没真让这鲨雕侯爷死了。
要是他死了,自己指定会被林暮云诬陷毒夫,到时候投胎成猪的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