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转换APP

寒风像刀子，刮在我只穿着单薄家居服的身上。
今天到现在我一口饭都没吃，蜷缩在冰冷肮脏的楼梯角落，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手机屏幕幽幽亮着，是那个耻辱的【10 分】。
全世界都用积分衡量人的价值。
没有爱，没有积分，你就是社会的蛆虫，人人得以践踏。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以为我拥有全世界最多的爱。
我妈王兰洗好水果切成小块，一块块送到我的嘴里。
看着夏冬和裴志远凑在我的手机前，像围着一枚即将解出大奖的彩票。
全球风靡的【情感转化】APP，就等我点下去。
只要有爱，就可以有享之不尽的资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下载。
我的爱人、家人对我的爱意，从来不需要靠着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衡量。
直到姐姐夏茉的心脏病需要一颗人工心脏，而对方只接受积分交易，价值数千万积分。
父母倾家荡产把账户里的积分全部贡献了出来，在一起五年的男朋友裴志远也在我不停地劝说下接近姐姐，对姐姐产生同情和怜悯，贡献了不少积分，可仍差数百万。
我是这个家最后的唯一的指望。
他们日夜灌输：「初初，我们最疼你，你肯定积分特别多，只要你肯下载，你姐姐就有救了。」
最后我还是答应了。
母亲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好女儿，快让妈看看！有了积分，你姐就能活了，咱们家就熬出头了！」
「快啊，夏初！」父亲催促，眼底是血红的渴望。
裴志远站在稍后一点，表情是他一贯的温柔，眼神却飘向里间卧室门，夏茉在那里休养。
那一脸的缱绻担忧，看得我有些酸涩。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压下那点不适，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下载」。
余额显示——
【10】
时间仿佛瞬间冻结。
父亲脸上的渴望和焦躁被极致的错愕取代，随即是火山喷发般的暴怒：
「十？！他妈的只有十？！」
他一把抢过手机，几乎要把它捏碎：「这破机器坏了！绝对坏了！」
我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本能地反驳：「不……不可能！是 APP 错了！是它显示错了！爸，妈，志远，这是你们对我的爱……不是我对你们的啊……」
我的话卡在喉咙里，我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的脸，此刻陌生得可怕。
「爱？」父亲啐了一口，唾沫星子砸在我脸上。
「我们对你有什么爱？啊？你拿什么跟你姐比？」
他逼近一步，面目狰狞：「你姐从小聪明懂事，人见人爱！你呢？木头疙瘩一个！成绩平平，长相一般，扔人堆里都找不着！我们养大你花了多少心血金钱？指望你有点用，你就拿十分来报答我们？！老子养条看门狗都不止这点！」
「爸，妈，你们……不爱我？」我看着面前暴怒的父亲，愣愣地问道。
母亲在一旁歇斯底里地附和，手指一下下戳着我的额头：
「爱个屁！要不是你姐心脏病需要……我们怎么可能生你？给你吃给你穿，没让你冻死饿死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你还指望我们爱你？你配吗？你连你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就是个讨债的！废物！赔钱货！」
裴志远脸上再无半点温柔，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轻蔑，他甚至懒得再看我一眼，目光里全是嫌恶。
「夏初。」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看来茉茉过去真是高看你了。她总说你好，善良，让我们多关心你。结果？呵，十分。你这人，从里到外，果然就只值这个价。真令人作呕。」
我像溺水的人拼命挣扎，想抓到些什么来肯定自己的存在：「不是的……你们骗我……你们明明说最爱我的……爸妈！志远！你们说过爱我的！」
母亲彻底失去了耐心，猛地用力一推我肩膀：「爱你？做梦去吧！要不是为了你这点积分给你姐救命，谁乐意天天哄着你这个晦气玩意儿？！滚开！」
我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后摔去，后腰狠狠撞在冰冷的餐桌角上。
剧痛传来。
却远不及眼前三张写满厌弃和愤怒的脸来得刺骨诛心。
世界，在我面前轰然倒塌，碎得彻彻底底。